十多年前,出版社的同事邀几个相熟的伙伴到她家乡——森美兰州的知知港作客。山路十八弯,车驶过绵延山路,晕得我昏昏睡着,醒来,竟还在山中绕。那是第一次,我真正意义上认识华人新村。
从小,我就住在城市。逢年过节,姐和我在组屋上倚窗俯视,见邻居一家家陆续收拾行囊上车,准备回kampung,姐好生羡慕,我好不解。她说,有乡可回,真好。Kampung有两层含义,家乡及乡村,我们即无乡村生活的体验,更无遥远的家乡探视。所以,在知知港那几天,终于能让小时候背诵的山水田园诗句,残缺中零散地涌上心头,对应淳朴生活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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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下意识的那句是孟浩然的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”,《春晓》应该是幼时一天一诗的日子,继李白《静夜思》后所背诵的第二首。第三,应该就是王维的《相思》了,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”。对王孟的认识,是这么来的。
月静春山空,明月来相照,坐看云起时,青霭入看无,斜光照墟落,临风听暮蝉……把王维诗句拆散再拼凑,仍是一幅闲适的山水田园生活面貌。
宋代苏轼于《东坡题跋》下卷《书摩诘蓝田烟雨图》里评论王维的作品为:“味摩诘之诗,诗中有画;观摩诘之画,画中有诗。”王维一生,仕途是历代文人少有的顺遂,然而他晚年无心为官,潜心修佛。大乘佛教早期的经典《维摩诘经》影响王维甚深,故王维字摩诘,号摩诘居士,世人称其“诗佛”。
重阳将近,王维那首传唱千年的《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》会再次应节,街头巷尾诵之。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;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 古代以九为阳,九月九日正是阳月阳日,故名“重阳”。古有习俗:登高远望,赏菊赋诗,喝菊花酒及插茱萸。古有佩带茱萸,辟邪去灾之意。然而南洋这里,我们庆赞的是九皇诞。近日雨多,听说九月初一前一日即会下雨,一雨洗尘襟,千山拂凉翠,连续十日,雨霏霏至初九,迎九皇爷。几年观察,果真如此。
佛家常以“一雨”喻教,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;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,一味之法之于众生,犹如雨之于草木。王维与佛有缘,与节日有缘。《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》是王维年少所作,没有后来融合山水的诗情画意,直抒,平叙,连用两个“异”字突显游子孤孑的处境。很久以前,我给老师于重阳节时遥寄这首诗,老师说,我即不是游子,我们彼此也不是兄弟。
是的,那时我已回家乡来,陪爸终老。离开槟城到都城就学,继而工作,以为长此以往就他乡作客了。长大后离乡转了一圈才明白,姐所谓的有乡可回,根本无须欣羡,不当游子,与家人常伴方是幸福。
从小,王维就在我底心着墨,展延一幅波澜壮阔却恬谧宁静的诗画卷轴。他寄情山水田园,寄情佛法,因着参透人世繁华,诗作更添几许禅意。其中个人最爱以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自勉。
搁笔之际,风卷残云,飒飒呼啸。愿当年邀我至田家且已经合作近20年编写教科书的老“兄弟”,九月九安好。
待到重阳日,还来就菊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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