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星之言 | 周新才 – 槟城逝去的武林（十一）
下午喝茶，茶友让我观看他手机上的美女打太极拳视频，赞叹中国妹子拳打得好，招招有劲。
我说，现在练拳比过去容易赚钱，有了赚钱的出路，当然要把拳练得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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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祖父收红包教徒弟，一对一的在老家教拳，我耳濡目染，埋下了爱好武术的种子。
祖父学的是客家拳罗家教，不论是拳法还是棍术，套路精简实用，尤其是单头棍的缠棍，一缠之下可以打蛇随棍上的扫别人持棍的手，或带棍走大步，发挥得好的话可以缠着对手的棍甩出去。这一招很好用，小时候打假假的群架给我出了风头，中学在武术团也以这一招横扫师兄弟的棍。
我祖父中年才下南洋，年轻时在中国乡下晚上没娱乐，全村精壮人等吃夜粥是常态，也是满足当时山区抗匪和自保的需要。
祖父说，他的师父在一次和邻村争夺水源火拼以单刀出击，回村时伤得肠子流出体外，过后身亡。
他说，武斗中长长的棍最好用，刀短太危险。一般上拿刀的不是有去无回就是身受重伤，拿长武器的可以不贴身靠近敌人，比较占优势。
他喜欢棍，家里墙边总会有几根长棍，粗的准备打贼，细长软身的是打蛇。我向来胆小，有蛇闯入家园，会拿长棍远距离打蛇，体会那种只有我打你，你咬不到我的乐趣。心里想，拿棍打人也如此这般，躲在长棍背后吃定人，先扫敌人腿脚使其行动不便，再向头上往死里打。
当时的社会到处发生私会党火拼。我于1982年初开始当记者没少采访火拼的新闻，医院的线人见急救处有挨刀的病人，或有人被三角锉剌中内溢血，就嗅到新闻的味道打电话到报馆。
我曾巧遇街头火拼，看着私会党遇到路人就砍，猛砸路边停放车辆之后沿预定路线撤退，立刻举起相机拍摄玻璃被砸得粉碎的车辆。看到有人伏在车内不敢动弹，向车内的人说：“他们走了，可以起来了！”
对于没有安全感的人，练武是自卫。对于好勇斗狠者，更有练武的理由。我在几个练武场见到的洋徒弟，比本地人更加苦练。当年我们就说了，以后本地人的武术会失传，须靠洋人倒回来教本地人武术。
为何洋人这么苦练，我们得到的结论是洋人千里迢迢到来学武，回到他们的国家可以靠武术吃饭。本地师父教徒弟反而须贴钱，若没坐馆为人医治跌打损伤会亏大本。既然赚不到钱，不想比赛，或不上台表演，又不想过当师父之瘾，就不会认真学习。
想想也是，我和一些师兄弟没少蹭师父的宵夜喝酒，若没有金主师兄弟在一起，师父得掏出为人推拿按摩赚来的血汗钱。
师父必须出这些钱，为的是要培养一些可以出大场面，向心力强的徒弟。
今时不同往日，虽然传武被人打假，可还有不少人，包括上擂台的洋人也不管那么多的热爱传武，以致传武有了当摇钱树的人气市场。
一个在泰国发展的本地武友告诉我，曼谷泰拳馆学费高昂，在那泰拳称霸的地方，太极拳名师仍然可立足，并收取超高的学费。
有两个曾经和我推手，到槟城取经练太极拳的洋人，数年后一个成为国际太极拳名师，一个在普吉岛定居教太极拳。后者重临槟城找我推手，我不觉得他有多高的长进，奇怪这就可以在泰国立足了！
不要说在泰国开展传武，本地某传武门派早年到泰拳流行的北马地区开馆，也因为泰拳踢馆而以失败告终，闹出由槟城调兵遣将北上比武的武林轶事。
我的中国太极拳老师离槟之后在曼谷闯出名堂，返槟与我们相聚。他拉起裇衫出示被泰拳打得黑青的肚子，看来这钱赚得真不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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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年前，市面上出现一个算命先生，腋下挟着一本簿子，到处游走跟人算命。
我在槟城最老的咖啡店广泰来认识这姓林的算命先生，由于彼此喜欢武术成为好友。
像其他学泰拳的人那样，他讲究真打，口里讲着就要来真的，虽然只是一两下过招，在他过硬、强劲兼快速的拳脚下，对手往往被打得倒地不起，疼痛不堪。
经常有人通过介绍朋友与他交流，一般上很少人愿意跟他真打。我从来没见过，也没听过与他真打的人击败他，即使是简单的交流也不如他。
所谓简单的交流包括比力气，如拗手瓜或单手抓住摩哆的车尾举起摩哆后部；还有比硬功，大家小臂对互敲，看谁的骨头更硬。
除了以啤酒瓶滚脚胫骨，滚得表皮出现一条粗黑的线条，他不踢沙包，双手也不练硬功。他可以出脚在立起直放的香烟盒上空扫过，让脚风把香烟盒吹倒。他说这样会练出脚的七吋劲，把脚摆在对手大腿外侧七吋之外，一碰对手大腿，对手就会痛得跪倒地上。
他认为，作为一名武术业余爱好者，这样练在防身方面很够了，不过力气、耐力、速度和技巧一定要过硬，只要力气够，并且出招快，强大劲力便会带来手脚更强的硬度。
有一阵子，他萌发当师父的念头，希望有人把他的那一套传承下去，招收了几个包括我在内的学员，每月学费50令吉。
我们只学会他的直拳、摆拳、勾拳、步法、速度，以及预判对手是出左拳、右拳、左脚或右脚的方法，尚未学会他的肘法、脚法、膝法、武器和对打便散了，原因是他的要求过于严格，做不到他的要求就会被骂。
我是最后一个留下来的学员，一对一的训练，我苦不堪言，最后放弃了。
他要我们以拳头支撑地面练伏地挺身，要练到拳头打到人，自己的拳骨不会折断。
他本身已练到一个小孩子骑在身上，一只拳头做伏地挺身。
他的耐力练法是跑上坡山路，当跑到气喘呼呼时停下来练组合拳，务必在最累的时候拳脚仍到位。
他要求我们任何时候须举手护脸，出直拳要有最短的直线，且要有破空的风声，接下来的组合拳动作须有左右肩的连环摆动。他会站在我们面前，检视我们的拳头运行线路，若有王八拳的多余出拳线路，便会被骂。
至于步法是好像李小龙那样的麻雀步，出拳时脚尖弹起落下，必须快到踩中他控制在地上拉动的树枝。
他的儿子学会了这一套，中学时在学校打赢比他更高大的同学。他的一个朋友只学会连环三记直拳，犯罪入狱凭这三拳打遍狱中无敌手。
根据他的说法，这派泰拳属于华人泰拳，学自早年海盗出没的霹雳十八丁，是经过实战检验的实用武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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