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那天,我们午餐匆匆扒饭,只为了攒下时间去大安区温州街18巷16弄1之1号。
谷歌地图与路在嘴边的模式,蒂芙尼蓝大门终于映入眼帘,门前小径与门呈九十度状的洋灰墙面上,盘满攀援绿植,仿佛欲挣脱枷锁奔向自由;斑驳留痕的污渍与青苔唱和着岁月的歌;还有,还有那已暗灰的克莱因蓝窗牖底下,隐隐约约地,我看到“自由如朝露,如早霞,如清风”的字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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橙红色的木牌匾,直书着“殷海光故居”五个黑色大字挂在门侧。往内走,见一单层日式木造屋舍罩在绿荫里,对比外头的高楼与喧嚣,显得格外宁静。捍卫自由的种子破土而出前,也总有一段隐忍的沉默,或随土归去,或萌芽,是个人意识,也因缘聚会。没有欺压和剥夺,就不成其捍卫。
殷海光,从中国大陆迁居台湾,1949年至50岁终,都居住在这木屋里。脱下鞋子入室内,一个遮板上,摘录一段殷海光的名言,水墨画三绿色的手写字写着:“自由的伦理基调有而且只有一个:把人当人”。这基调的难易,在人性的调适,殷海光认为,自由,难得而易逝,故谓之如朝露不耐日晒,如早霞转眼即逝,如清风一拂而过。
毕生提倡自由主义的殷海光,以文对抗权威,批评时政,是中国自由主义的重要传承人物。他始终秉持着“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”的精神。这精神于凡夫俗子如我,需要勇气,稍有现实生活的捆绑,都无法洒脱。大至世界局势国家政治,小至职场办公家族情仇,自由的苗头夹缝而生,更多时候只是默默殁去。但是,先驱的可贵,在相关精神于时代迁移以后还传承延续,即便与实践之间的距离,因着现实问题越拉越远,至少底心留存种子一把,大树参天为盼。
每个人都有为自由而呼声的本能,却也有压抑的自然反应。强弱纷争与奴役权力的诱惑,让我们忘却每个人都能把人当人的美好。这美好,要能像山,像水,像日月星辰,恒古不变,就好。
在此栋已被台北市定为市定古迹的屋舍前,我流连。中国学者王中江曾出版殷海光的学思传记,以杨万里诗句题为书名——《万山不许一溪奔》。我想起老师曾于赠书上给我题杨万里此诗共勉,“万山不许一溪奔,拦得溪声日夜喧。到得前头山脚尽,堂堂溪水出前村”。如今,殷海光的思想成就,不受阻挠地以不可抵挡的价值,堂堂溪水出前村。
故居外墙的另一处,有名言一句:“人间愈是美好的事物,愈容易消失”。模糊的字迹也仿佛即将消失。
殷海光说,青春、爱情、真理、友善、德行,好像右手才得到,便从左手溜走。
我踱步弄巷思索,只想乐观以待上帝的玩笑而把人当人。如果美好也有循环,消失的那个点,该也是循环后的原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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