嘴炮日记 | 乔安娜-穿越乔治市的时间缝隙

我老家在姓王公司后面。那是一条充满记忆味道的小巷。20多年前我们搬离之后，我几乎没再回去。小时候那一带可是乔治市的黄金地段，街上永远热闹非凡——楼下是商店、咖啡店，楼上是住家。早晨听到的，是摩托车的喇叭声；下午是小贩叫卖的声音；傍晚，邻居吃完饭后会串门聊天。那是一个人与人距离很近的年代。

但到了90年代，一切开始改变。屋租统制法令的废除，就像拔掉了整条街的心脏。房东开始调高租金，小商家一间间搬走，原本熟悉的脸孔逐渐消失。那些老房子没了人气，也就没了呼吸。到了夜晚，街上只剩路灯在风里摇晃，连狗都懒得叫。那时候的乔治市，不只是冷清，更让人心酸。

衰败的不仅是人，还有那些百年建筑。墙壁剥落、屋顶渗水、木门被白蚁啃蚀。老屋就像老人家，慢慢地失去了力气。许多时候，我宁愿不回去看，因为怕看到曾经热闹的地方成了一座静默的残景。

直到2008年，乔治市入遗，一切才慢慢有了转变。那一年之后，城市开始重新被正视。政府开始办节庆、修道路、改善基础设施；民间也出现许多年轻人开咖啡馆、做艺术空间、搞导览，让这座老城重新有了生命。那是一场“回归”运动——不只是人回来，更是意识回来。人们重新看到乔治市的价值，不只是观光，而是文化、历史与生活的连结。

不过，我也看到了另一面：并非所有老建筑都有幸被拯救。那些没有得到政府补助或私人投资的房子，依旧在风里摇晃。城市的复兴，往往是选择性的。观光区越来越美，但边缘地带仍然被时间遗忘。这是发展的两难——谁被看见，谁被遗忘？

前阵子我带家人回去老家那一带走走，意外发现变化之大。光大区附近的道路正在整修，市政厅也在打造新的地标，虽然工程还未完全完成，但可以感觉到那股新的活力在涌动。街边的老商店换上了新外墙、挂上新招牌，连空气都像变得比较亮。

最让我惊喜的，是姓王公司那一排店屋。那里几乎整排都翻新了，油漆鲜亮，招牌整齐，街上人来人往。更特别的是，旁边竟然开了一家国际级的古迹酒店馨乐庭。那栋酒店保存了老屋的外观，但内部却是现代设计，乾净明亮又不失古意。在酒店所在的小巷看着外面的人流，我突然有种错觉：好像又回到了90年代以前的乔治市——那个还充满声音、笑声和生活气息的城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