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为一名马来西亚人，更准确一点——一名槟城人，我常常会好奇：到底我的手机里需要多少个政府相关的应用程式（App），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得比较顺利？
有时候我翻看手机，滑啊滑，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在“整理生活”，而是在“整理政府的数位化野心”。想想看，一个小小的长方形萤幕，里头竟要承载那么多部门的期许：健康要靠 MySejahtera；电费必须用myTNB；水费则不能少了MyPBA。开车出门还要靠 MyJPJ出示电子驾照；Penang Smart Parking付停车费；Pearl或One Touch Penang 缴交市政费。别忘了报税时的MyTax、查公积金的KWSP i-Akaun、处理罚单的MyBayar Saman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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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一算，光是官方认证的基本组合，就得有十来个。若再加上通讯费、交通票务或公共交通应用程式，整个版面简直成了一场“大马数位百花齐放展”。
想到这里，不禁冒出另一个恐惧的场景：若有一天手机不见了，或是心一横决定换一支新机，会发生什么事？
答案很简单——人生会瞬间进入“重生模式”。你得一个一个重新下载App，再输入帐号、密码，有些还得透过OTP验证或人脸辨识。有些系统更聪明，一定要你回到旧手机解除绑定，问题是，旧手机都坏了还叫我怎么办？这种先进的科技往往会在最需要它的时候，把人逼到差点想回归原始社会。
再想像一下：出门遇到临检要出示驾照和路税，结果MyJPJ还在等你重新设定密码。到头来，数位化原本要让生活更便利，却往往在这些小细节上让人心里直冒烟。
我们的手机容量有限，但更有限的是我们每个人管理App的耐性。打开手机萤幕，满满的政府图示，一个负责电、一个负责水、一个负责市政、一个负责身分认证……这就像去了一个巴刹才发现它只卖鱼，要买菜得去乙巴刹，买鸡则得去丙巴刹，而且大家平时互相不交流，最后，你只能提着一大环保袋东跑西走，气喘吁吁回家。
数位化理应是为了“一站式”，结果我们却被逼着走上“一机多站”的道路。问题不只是萤幕凌乱，更反映出一个更深层的社会矛盾：各级政府是否愿意跨部门合作？还是每个部门都希望在数位化的舞台上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一道光？
其实，每一个App背后，都是一笔资源的分配。软体不是天上掉下来的，它需要顾问、工程师、设计团队，还要维护伺服器、客服与安全系统。这些费用加起来，少则几万，多则上百万。若再考虑到后期更新、维修和安全补丁，一个App的长期成本甚至可以逼近天文数字。
问题来了：若每个部门都“一人一App”，那么全国要花掉多少资源？这些钱，能不能更有效地投资在一个整合的平台上？换句话说，我们到底需要十个 App，还是一个功能齐全的“超级政府App”？
科技的表面，永远光鲜亮丽，但社会学要追问的是：这样的数位化，究竟服务了谁？
对市民来说，越多的App意味着越多的密码要记、越多的更新要下载、越多的帐号要管理。对政府单位来说，推出一个 App，往往也意味着“我有做事”的政绩。但从长远看，这会不会制造出更多数位落差？不是每个人都懂得用智慧型手机，不是每个长辈都能耐心面对OTP或脸部辨识。当一切都被迫上线，最脆弱的一群人可能就被留在线下了。
我并不是完全反对数位化，毕竟谁不希望能够一键缴费、一键报税、一键查询？我只是期待，在这场数位化狂潮里，政府能够更有整合思维。
或许有一天，我们能真正打开一个“MyMalaysia”或“MyPenang”的App，里头整合所有市民服务，从水电到交通，从身份到报税，一站式完成。到那时候，我们才真的能说：数位化是为了人民，而不是为了数字政绩。
( 作者为社会学学徒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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