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麗雲｜時間問題

小時候在歌仔戲裡識得洛陽橋，那是坐落在母親故鄉祖籍處的中國古代四大名橋之一。從北側福建泉州惠安縣至南側洛陽區，千米長的橋有萬安的祈願，當時的泉州知府蔡襄參與修橋工程並親題《萬安橋記》志之。

蔡襄與洛陽橋的因緣，民間有故事相傳，版本各異，但莫不以蔡襄兌現蔡母造橋的誓願而竭力實踐之事蹟有關。於是，蔡襄這狀元及第為民服務的名字，我記在了心裡。

文化常識教學裡，學生學到了宋四家，宋代四大書法家即蘇軾、黃庭堅、米芾和蔡襄。按輩分與身分，有人認為蔡襄應在蘇軾之前，所以這順序排列證明此“蔡”非蔡襄，而原應是蔡京，後因蔡京為人奸惡才遭除名。為此爭議，後人多有文獻考據，頗多研究各有說法。

蔡襄與蔡京同樣在朝為官，書法造詣與藝術天賦皆高。蔡襄書法形神俱佳，臨摹晉唐書法，吸納各家精華，書法線條筆勢流露前人神韻，以“尚古”承先；又為宋朝百年無章的書法藝術做彙整，以“尚意”的心向啟後，乃宋代書藝的集大成者。若說蔡襄的書法作品中更多表現遵循傳統，那蔡京則是提倡創新。

蔡京的書法有“冠絕一時”“無人出其右者”之稱，所尊崇的“尚意”，更符合宋代的流行趨勢，因此方有其應為宋四家之一之說。蔡京深得同為書法家自創“瘦金體”的宋徽宗喜愛。作為君王，宋徽宗趙佶是不稱職的，他昏庸無能，窮奢極侈，不理民生疾苦，最為可悲的是親小人而遠賢臣。蔡京作為宰相，不但沒有輔佐之功，卻是明明白白給北宋亡國曆史添上一筆。《宋史》將蔡京列入《奸臣傳》，是當時的六賊之一，貶斥其在位期間搜刮民脂民膏，貪汙腐敗，敗壞朝綱，是百姓噩夢的源頭。

宋神宗時，經歷王安石變法，我們讀王安石的《答司馬諫議書》，瞭解了以王安石為首的革新派與司馬光那群保守派的爭執與僵持，知道變法立意為善，但因執行偏差而招致負面效果。蔡京在這新黨與舊黨裡遊刃有餘，用盡心機左右擺動，歷經幾代君王四度拜相期間，完全顯露了人格上的缺陷。

蘇軾曾就不以“人”論“書”而發感想，認為我們不應以貌取人，書法藝術自也不能因人格問題而影響鑑賞。但他在《跋錢君倚書〈遺教經〉》一文裡如此寫道：“人貌有好醜，而君子小人之態不可掩也。言有辯訥，而君子小人之氣不可欺也。書有工拙，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亂也。”我們不以人論書，但書卻能讓人的本質顯露，字裡行間，無法藏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