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麗雲｜知否知否

“尋尋覓覓，冷冷清清，悽悽慘慘慼戚。“七組十四字的疊字運用，首創的風格，寫景抒情，意境獨有。以《聲聲慢》這詞牌填寫的宋詞有上百首，李清照這首能為眾人所熟知，大抵是這前三句已驚豔眾人。

這首《聲聲慢》作於何時，仍有爭議。多認定為北宋滅亡，夫婿趙明誠已逝，李清照國破家亡南渡以後淒涼晚景之作，孤寂悽清，苦酒滿杯。詞的最後一句，融入淺俗的市井俚語，“這次第，怎一個愁字了得？”這次第，意為這光景，這情形，全詞愁緒到最後才一字迸發，情感傾瀉。

課堂上給學生分組活動，把“愁”字更易，再囑咐自擬七組十四個疊字書寫開篇意境。學生創意激盪，遂有羞、慌、怨、樂、怒、累、痴等字替換，疊字運用想象無限，討論與歡笑聲交響成樂章，喧譁一片。板書，分享，解釋，再探討，最後對比原詞賞析，發現心情抒懷以外，不究平仄，不求押韻的忽略，是填詞技巧匱乏與功力問題。始覺感時傷懷，牢騷不易。

若不是際遇弄人，李清照應該生活得詩一般夢幻。如此才情於現代，想必無暇與憂傷周旋，可我們最終只能哀其感慨之遍地黃花，傷那載不動許多愁的蚱蜢舟，陪西樓觀大雁南飛。月不滿，人不圓，無計可消除的情愁，李清照寄予詩酒，我們透著文字，與之對飲一杯一杯復一杯。

簾卷西風，斯人獨憔悴。冠以“才女”稱謂前，李清照首先是個女人。在男女身份地位不平等的古時候，這問題多少影響了其人其文之評價。除了欣賞詞作，諸多圍繞兩性之問題談論不已。她與夫婿趙明誠恩愛與否？晚年是否改嫁張汝舟？為何晚節不保？國學大師王國維在文學批評著作《人間詞話》裡為何不論及李清照詞？

李清照的婚姻與改嫁問題被有意無意關注，議論千年。然而詩詞創作的雋永，往往不在於文人騷客之背景而在於詩作本身。李清照留存作品不及百篇，卻幾乎篇篇得以佳句傳頌，即便純粹抒情，亦能跨越時空供我們遣懷，不是我們字乏詞窮，是共鳴下已心有所託，句句可澆心中塊壘。

喜歡引導學生設身處地想象古人境遇：陶淵明歸隱田園的決定，蘇軾處處為家的豁達，范仲淹憂天下之胸懷，甚或李清照晚年該如何自處？

雨疏風驟以後，院子裡是何光景？李清照問卷簾的侍女，侍女說，海棠花依舊。我們是否也會如侍女這般，不忍轉述真相？即便李清照總是人間清醒，感慨既深卻又深知紅顏易老；即便窗外已是春漸逝，花漸調，一片綠肥紅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