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学期修习的一堂课中,教授的单元主题是“伤痛与疗愈”,引导我们阅读了一位法国艺术家苏菲·卡尔(Sophie Calle)的作品《极度疼痛》(Exquisite Pain)。
艺术家在恋情中遭遇背叛,因此创作了这组作品,通过不断重复向他人叙述这段痛苦经历,同时倾听对方的痛苦往事,在诉说与聆听之间,最终获得疗愈与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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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性活泼的女教授带着梦幻语调,将《极度疼痛》的故事娓娓道来,仿佛在叙述着艺术疗愈的美好。我在观阅完教授的举例之后,却抱有疑虑。苏菲·卡尔当然是通过伤痛创作了一组杰出的作品,但她本人内心真的有获得所谓的“疗愈”吗?
这个艺术疗愈的作品,有两个动作,一个不断重复向他人叙述伤痛,将自身的痛苦分载出去,但同时也让自己在“重复叙述”的动作中,不断对伤口施打麻醉剂。第二,是倾听他人的伤痛,似乎有种将苦痛相作对比的隐性意图(世界上不只有我在痛苦),并且在不同的痛苦经验中周旋,终致使一个人对痛苦感到麻痹。
在教授的课堂中,我逐渐迷惑,什么才叫疗愈?麻木和遗忘,是疗愈吗?
一个人的伤痛应该要被牢牢记住,因为它使你成为了今天的自己。
并不是说,要牢牢攥住痛苦让伤害持续,而是在时间、空间的延长下,远远逃离之后,才开始慢慢地一点一滴捡拾起自己,敢于反过来直视伤痛。
这堂课中,时常需要交一些诸如“我的疗愈方式”之类的小作业。
教授是在收集我们的伤痛,或者说,是训练我们去叙述自己的伤痛经验。记得在大一时,创作课的教授让我们以“我的悲剧”为题去创作剧本。
那时我就意识到,我并不喜欢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,我偏好层层曡曡地将个人情感埋藏在作品下面,拒绝让别人窥探自己,甚至内心也拒绝去直视。同学当时说,一个无法坦诚的创作者,好像不是一件好事。
我敬佩苏菲·卡尔能够将自身创伤坦诚叙述,融入作品之中。但我反感大多数人夸大盛赞这件作品的“疗愈作用”,仿佛她的苦痛在作品完成之后,就不存在了。为什么我们都假定伤痛必须被疗愈呢?是否我们都期许将自己的痛苦投射在他人身上,渴望旁人替代自己得到所谓的“疗愈”?
我不相信苏菲·卡尔在完成这件作品之后,苦痛就消散殆尽了,我相信她只是从来回叙述的过程中,获得了直视伤痛的勇气。
或许每个人都值得找寻这份勇气,不论何种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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