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丽云｜明月何曾是两乡

洗碗像绘画，要么不下手，要么就会一股干劲儿完成，见碗盘素净犹如画纸缤纷，即获得心灵疗愈。总是伴随工作任优管的歌曲随机播放。偶然的那回，带有浓厚西域色彩的歌唱起，听到了悲伤故事托歌叙述的一句词：“妹妹你要做一只绝情的雁，哥哥做胡杨等你三千年……”。那是凭一首“可可托海的牧羊人”火遍歌坛的中国创作歌手王琪所演唱的另一首歌，“站着等你三千年”。

最先激起心中涟漪的，是歌词中“胡杨”的意象，想起课堂上给学生看的那一片金黄，平沙莽莽的历史述说，军旅生活边塞诗歌的吟诵，驼铃声与走马川行的哒哒马蹄奏出满腔悲戚的哀曲。

胡杨树，沙漠英雄树，“生而千年不死，死而千年不倒，倒而千年不烂”，千年又千年，独在戈壁大漠中的乔木树种守望成唯一，它耐寒、耐旱、耐盐碱、抗风沙，天然成林，俨然活化石。据说，世界上90%的胡杨都集于中国，而中国90%的胡杨在新疆。

新疆，古称西域的神秘之地，是古诗中边塞戍边的永恒主题。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的《从军行》，悲壮地写出了西北边陲的塞外风光与军旅情怀：“青海长云暗雪山，孤城遥望玉门关。黄沙百战穿金甲，不破楼兰终不还”。青海湖上乌云密布，连绵的雪山被遮蔽得一片黯淡。边塞古城与玉门关远隔千里，遥遥相望。守边将士身经百战，磨穿了铠甲仍壮志不灭，誓言不打败进犯之敌不返家回乡。

唐朝，战乱频繁，穷兵黩武，西拒青藏高原的吐蕃，北防漠北突厥汗国，故，诗中说明了西边青海吐蕃之犯，遥对着玉门关外突厥之乱。征战情怀将士心，在破楼兰一句中塑造出了孤寂艰苦却又壮怀激烈的英雄群像。

边塞诗，承载着天涯远隔最痛的伤，边疆的一场场杀戮撑起了半部历史，一场场生离死别为半部历史作注。在这段悲伤里，是思乡的战士化作了树？还是家乡思念战士的亲人化了石？多少恩爱夫妻原以为千年修来共枕眠，从此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，然而，千万年的等待，等不来花开的季节就枯成永恒，只能伫立在塞上任风华逐渐风化，遥望远方亲人而独自黯然。

中国蒙古诗人席慕容诗作《回眸》如此借佛对话自编：“前世的五百次回眸/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/我用一千次回眸/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/问佛/要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/佛无语/我只有频频回首……”

站在洗碗槽前陷入“站着等你三千年”歌曲的画面想象，片刻间仿佛自己化成了等待千年的胡杨树。平日里机械式操持着重复琐碎却象征幸福的家务事，却原来，为这，我已在佛前求了千万年。